“谁说由不得自己,我不过是,不过是……”这客人被桑娘说中心事,脸上一红,但嘴还硬,桑娘索性直接说出来:“我瞧着啊,你是见这家姐姐过的还好,怅然若失,出去闲逛时候,就被人盯上偷了银子。”
“我……”这客人原本想说自己并没如此,但怎么也骗不过自己的心去,那脸上顿时红的不能看了,桑娘已经抿唇一笑:“这事儿你也不用再反对,横竖我也不会说出去。这位客人……”桑娘又转向另一位,这客人急忙道:“小娘子可有什么话说?”
“你们二位既然也有这样的渊源,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,二位又一起来的行在,难道还能因为这些小事闹的纷纷扰扰不成?您就体谅他心不在焉,才口出这样的事情。”桑娘这是要做和事老了,这客人听了听也就道:“要按这小娘子说的,我也该如此,可是,方才他那样嚷,我这脸面也不晓得要往哪里搁。”
“这行在地面,一天来往的人何止成千上万,谁又记得谁呢?况且再过数日,你们各自回乡,若只记得这些小事,倒彼此争吵不休,伤了和气倒还算小!”伤了和气还算小事?这二人都看着桑娘,觉得她这话不对,伤了和气怎么能算小事,就听桑娘说出后一句来:“你们二位的身子骨要是伤了,这才是大事!”
这句话说妙,二人互相看了一眼,神色各异,桑娘见状就笑道:“既然如此,这位就给他赔个情,异日你们二人还是要再结伴回乡,又何必只把这事记在心上?况且别的地方罢了,若在小店,却是没有什么人能偷东西的!”
桑娘这话也是维护自己客栈的名声,这客人仔细想想,自己方才这样吵嚷,其实也是伤了桑娘客栈的名声,心中转惭起来,忙对桑娘行礼:“小娘子这话说的对,方才我不该这样吵嚷,那二两银子,在我现在,也算不得什么,我着实不该如此吵嚷。”
既然他这样说了,另一个也就笑着道:“方才我也不该和你吵,该仔细地和你想想,这银子丢在什么地方了,还有那钱袋之上,可有什么漏了的,就找个人来修补修补才是真!”二人这样客气说话,桑娘这心才放下来,若真要去见官,好生耽误生意呢。
于是桑娘走到柜台那里端了一壶美酒,几碟小菜过来:“既然二位如此说了,那就先喝一杯酒,把这事儿都过去了,这酒呢,也是小店请了。”
“怎能让小娘子你请客?”这二位客人急忙摆手不易,又拿出钞来会了钞,桑娘也不客气,按数收了,见外面天已经擦黑,自然也不能去看刘如安,只能让婆子和吴氏一起把这店堂内外都收拾干净,上了门板,各自歇息。
这一天桑娘没有来,刘如安等到擦黑,也就把书收起来,走到井边打水想要烧水洗手脚,刘叔父坐在堂屋里,看着刘如安的举动,眉头紧皱,刘如安渐渐大了,总也不能让他不成家吧?但一议亲,必定就要翻起一些旧事来,如果早早让他议了亲,那客栈的小娘子,也就不会再来了,毕竟这样人家的女儿,也不会进自己这样人家做妾。
哎,真是左右为难。刘叔父还在那思索,刘如安已经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,看见刘叔父眉头紧皱,刘如安忙把热水放在刘叔父脚边:“叔叔,可是我今儿念书念的不好了?”
“不是你念书念的不好,不过是我想起一些旧事。”刘叔父口中敷衍着,刘如安已经把手巾拿过来,要照往常一样服侍刘叔父洗脚,刘叔父摆手:“不用如此服侍,你先回去歇着。”
刘如安应了离去,刘叔父把脚放进热水里,这人一大,考虑的事情就多了,可是若不考虑,又怎么过日子呢?刘如安回到自己屋中,先在灯下又温习一会儿书,这才躺下睡觉,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往常闭眼就能睡着,今儿眼前全是桑娘的影子,她的一颦一笑,她的一举一动,都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。
自己这是怎么了?刘如安伸手摸摸心口,只觉得自己心口跳的很快,这种陌生的,但又带着让人欢喜心动的感觉到底是什么?刘如安并不知道,他唯一知道的是,只有想起桑娘来,这种感觉才会漫遍全身,而不随便一个人都可以。
桑娘桑娘,为什么时光过去,你变的更加美丽更加伶牙俐齿,而我却还是和原先一样,说话都不知道怎么说!刘如安翻个身,不知道今天梦里,会不会梦见桑娘!
桑娘倒全不知道刘如安为了自己在那辗转反思,第二天下午时候,见店里没有事情,也就和吴氏说了一声,就往刘家学堂那边去了。等桑娘一走,吴氏就往地上啐了一口:“呸,也不晓得那学堂的小书生怎么勾了她的魂,这么一个穷人,她倒天天跑过去,这满店里的人,难道就没一个她看得上的?”
有那尖酸刻薄的听到了,张口就是这么一句:“吴娘子,你难道还想把桑娘卖上一遭?”
经过了这两次,吴氏可真不敢卖桑娘了,谁知道桑娘会想出什么主意,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,于是吴氏瞪了那人一眼:“我什么时候说要卖桑娘了,我这后半辈子,还要靠桑娘养活呢。”
这吴氏的脸皮厚,众人也是知道的,毕竟没有人能在那样虐待过桑娘之后,还能施施然地要桑娘养活。吴氏见众人都不说话了,这才盘算起来,要不要去找个媒婆为桑娘说门亲事,别的不说,桑娘这好一个模样,肯出钱的人家也不少,只是都晓得,桑娘的婚事啊,自己做不了主,眼看这一大注钱财,落不到自己手中,只怕要白白落到那穷书生手里。吴氏越想越坐不住,想着要和柳娘商量商量,可是这柳娘自从嫁到王家,那是一心一意地要在王家过日子,轻易不肯回到这边,就算自己去王家见女儿,柳娘也只肯和自己说一点别的话,全不肯和自己亲热说话,这亲女儿这样,晚女儿就更不用提,吴氏愁苦不已,只能长长叹气。
吴氏在那叹气,桑娘已经来到刘家门前,桑娘今儿来觉得刘家门前的槐树都比别人家门前的树要好看,等开槐花的时候,一定十分好看,桑娘想着就推开门,刘如安正坐在院子里,看见桑娘开门进来,他就站起身,两人四目相视,桑娘已经笑眯眯地:“小刘先生,我又来了!”
“你,你来了!”刘如安欢喜地要不得,但口中只说得出这么几个字,桑娘已经把手中的包袱交给刘如安:“这是我做的炊饼,给你!”
“你不用带吃的了,上回的咸鸭蛋还在呢!”刘如安不敢吃,刘叔父不碰那咸鸭蛋,自然那两碟小菜就摆在那里没人敢动。桑娘啊了一声:“怎么还没动,我去拿出来,你就着炊饼吃!”桑娘说着就进厨房,开橱柜,拿了那两碟小菜出来,闻了闻,还好没坏!又见旁边罐子里还有水,想了想就在灶下烧火,把那罐子里的水给烧热了,桑娘这才一手提着罐子,一手端着这两碟小菜走出来。
刘叔父本来坐在堂屋里,见桑娘在这厨房里走来走去,不由想要开口让她别走来走去,就见桑娘从厨房里端着东西走出来,刘叔父还想做个回避的姿势,桑娘已经笑盈盈地招呼:“刘先生,这水热了,茶煮好了,虽说不是龙凤团茶,可也有滋味呢!”
说着桑娘就拿了两个大碗,给刘家叔侄各自倒了一碗茶,这刘如安原本晚饭是吃饱了的,但被这热茶炊饼的香味一吸引,顿时就觉得又饿了,但他又不敢吃,只能看着刘叔父,刘叔父也觉得饿了,站在那里就是不动,桑娘已经用炊饼夹了咸鸭蛋和芥菜,送到刘如安手中,刘如安不由自主接过,咬了一口,不晓得是桑娘的手艺特别好还是自己饿了,刘如安只觉得这炊饼比别人做的要好吃太多,暄腾腾热乎乎的,一口咬下就想吃第二口,再喝上一碗热热的茶,简直就是舒坦极了。
刘如安吃完一个炊饼,见桑娘还想给自己拿第二个,急忙对桑娘道:“不用了,我吃过晚饭了,你,你今天想学什么?”
“我想学诗经呢!”桑娘笑眯眯地说着,诗经,这个刘如安会,忙拿过书就要给桑娘讲,见刘如安似乎是真的正正经经地给桑娘讲,刘叔父觉得自己在这干站着像是什么,只能回屋,碰都没碰那碗茶!
“刘先生不喜欢我来呢!”桑娘见刘叔父回屋,这才笑着对刘如安说,刘如安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:“不,叔父他只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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