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不管刘先生喜欢不喜欢我来,我想要来,那我就来了!”桑娘压根就不在意刘叔父怎么想的,已经抬头对刘如安笑着说:“这书里面的学问,可真多啊!小刘先生,我只要能学会写信,写状子就好了。”
“你为什么想学会写状子,你要知道,官府是不喜欢别人去告状的。”素来官家都以息讼为上策,自然也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往官府跑,桑娘微笑:“我知道啊,可是有时候,你遇到事情,总也要说出口啊,若是连状子都要别人帮忙写,甚至别人还不愿意写,难道就白白冤屈了?”
刘如安看着桑娘的笑,心中越发羡慕起桑娘来,她活的这样自在,可是自己呢,做什么都害怕,自己是远远不如她的。
桑娘已经低头看起诗经来,她的一缕发在微风中轻轻地飘着,就像一只手开始搔刘如安的心,让刘如安觉得心开始荡漾,但又不能表现出来,只能继续给桑娘讲着。
这一天桑娘学到天擦黑的时候才走,这一天刘如安坚持要送桑娘回去:“天黑了,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“这边路我都熟,不就几步,倒是你,万一路上又遇到不怀好意的人,就不好了!”桑娘取笑地说着,刘如安的脸不由红了:“我,我会像你一样能言善辩的。”
“像我一样能言善辩可不好,都说女子要贞静为要,我可一点都不贞静。”桑娘把包袱皮收好,转身就往大门处走,刘如安看着她的背影,又叫了她一声:“秦小娘子!”
桑娘转头看着他,在将暗没暗的暮色之中,桑娘的笑如同光一样,能把这小院照亮。刘如安往前走了一步:“我送送你。”
既然刘如安执意要送,桑娘也就任由他送,刘如安不敢说出口,自己要送桑娘,不过是想和桑娘多说一会儿话,想多听听她的声音,而不是因为别的原因。
路很快就到了,桑娘停在拐角处:“小刘先生,你先回去吧,从这里到客栈,要不了几步。”
刘如安听话地停下脚步,但眼还是看着桑娘,桑娘走出几步,就停下脚步对他挥手:“快些回去吧!”
刘如安答应着,还是没有转身,既然如此,桑娘也就继续往客栈走,快到客栈时候转身,看到刘如安还是站在拐角处,这个小刘先生,怎么就这样的腼腆温柔,跟个小娘子似的。桑娘抿唇微笑,再次对他挥手:“小刘先生,你快回去吧。”
刘如安见桑娘已经快走到客栈了,这才答应着转身,当刘如安转身走了几步,又回头的时候,已经看不到桑娘的身影,看来,她已经走进客栈了。刘如安这才往回家路上,明儿,后儿,不知道桑娘会不会来?不过,她不在乎叔叔的不满意,真的是太奇怪了,毕竟人人都害怕,害怕被长辈不满意。
刘如安并不知道自己的脚步变的轻盈,他只知道,结识了桑娘,似乎让他的生活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。
桑娘走进客栈,吴氏正在和婆子打扫店堂,瞧见桑娘走进,吴氏就把扫帚一丢,冲到桑娘跟前:“桑娘,这天下哪有做娘的在这做活,女儿跑出去玩耍的,以后,你定要……”
“我定要什么?吴娘子,不过就让你跟着打扫下店堂,重活从没让你做过。”桑娘说的也是实情,虽说和吴氏闹翻,整个客栈都在桑娘手中,但桑娘不是吴氏这样的小人,吴氏在这店里面,也不过就是做一点打扫店堂的活路,厨房下的活她都从没做过,更别说浆洗衣衫了。
桑娘很少会称呼吴氏,这会儿听到吴娘子这三个字,吴氏自觉矮了一截,只能拿着扫帚继续打扫店堂,桑娘走进柜台里面把账又算了算,等明儿,再去刘家,刘先生再不喜欢自己,他是个读书人,也不好意思把自己赶出去,读书人就是这样,桑娘想着面上就露出笑。
一天两天三天,转眼半个月过去,桑娘每日都往刘家的学堂去,自然也有人开始传闲话了,有那送学童去学堂的长辈,见到刘叔父,就开始打听是不是再过些时候,就该喝小刘先生的喜酒了?刘叔父听的清清楚楚,只能告诉他们,不过是来请教写字,并不是有别的意思,但是孤男寡女,谁会信呢。
等一送走了人,刘叔父就寻到刘如安:“等今儿那客栈的小娘子来了,你不能像往常一样让她进门,就和她说,她想要读书让她去找别人家去,我们这清净地方,不能再让她来。”
这些天刘如安也晓得桑娘这样进出,必定引起不少人的议论,但他私心里想要见到桑娘,因此听到刘叔父这话,故意询问:“为什么?”
为什么三个字一出来,刘叔父就想打刘如安一顿,他只能沉下脸:“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,况且……”
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,叔叔,别人说也就罢了,您自己也能瞧见,我和桑娘之间,清清白白!”刘如安打断刘叔父的话,刘如安很少会直接打断自己的话,而现在这话一出口,刘叔父就晓得,刘如安的倔脾气上来了,他只能安慰刘如安:“我知道你们清清白白的,可是天下人……”
“我们又不是和天下人过日子,况且天下人那么多,不过就是几个人议论。叔叔,您平常总教我圣人的话,但您这会儿,怎么能因一些议论,就要这样说一个清白女儿家?”刘如安义正辞严,刘叔父一时竟然无法反驳,若是立即沉下脸,说会坏了名声,那又会被刘如安绕进去,就在这时,听到桑娘的声音,刘如安刚想答应,刘叔父已经阻拦他:“你不要出去,我出去就好!”
说着刘叔父走出堂屋,桑娘看见刘叔父走出来,不见刘如安,不由含笑道:“刘先生好,怎么不见小刘先生?”
“秦小娘子,以后你不要再来了!”刘叔父决定速战速决,桑娘的一双大眼睛闪了闪,接着桑娘就对刘叔父道:“以后不要我再来,可是因为外面传说我如何如何,别人也就罢了,刘先生你是一个读书人,每天都能亲眼看到我和小刘先生是怎么学写字的,怎么连你也要相信那些无稽之谈?”
这话再次堵的刘叔父说不出口,刘如安在堂屋里听见,也走出来对桑娘道:“我也正在和叔叔说呢,你想,我们两个这样清清白白,外人还这样传,这几年你该过的有多辛苦。”
这是在心疼自己?桑娘听到后面一句不由呆了下,这几年桑娘支撑客栈,面上毫不在意,但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,这会儿听到刘如安这句,不由笑着道:“自从爹爹去世,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说我过的辛苦了。”
秦奉在世的时候,刘叔父也和他见过,晓得他极其心疼女儿,所以吴氏虐待桑娘那次,刘叔父答应居中调节,也是为了秦奉,这会儿听到桑娘说秦奉,刘叔父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动,对桑娘道:“你既然还记得你父亲,就该记得,他是何等心疼你,你又何必坏了他的名声?”
“刘先生,这话就不对了,我一个清清白白女儿家,和别人又没什么皂丝麻线,就算和小刘先生,我们也是处处守礼,怎么就成我坏了他的名声。难道刘先生以为,要让吴氏虐待我够了,然后再把我卖掉,她和别人眉来眼去做那些勾当,才叫不坏了我爹的名声?”
桑娘的话从来都很有道理,刘叔父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她缠下去,眉头紧皱:“这个家是我做主,秦小娘子,我说不让你来,你就别来了!”
怎么这么不讲道理,桑娘咬住下唇,对刘如安道:“小刘先生,既然刘先生不让我来,那等学堂放了学,你就往我客栈去,客栈人来人往,那就不是孤男寡女!”
还,还可以这样?刘如安从没想过事情原来可以有不一样的解决方法,他正要点头,刘叔父已经沉声道:“如安,难道你要荒废学业吗?”
“这怎么叫荒废学业?小刘先生不过是去客栈教我读书罢了!再说了,客栈里面也有不少有学问的客人,我听说学问学问,就是要多学多问,才能有所成就!”桑娘的话很有道理,刘如安已经在一边点头,刘叔父气的瞪着桑娘:“我说了不让去就是不让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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