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什么?!”
“昨日长乐公主未向陛下进言孝德皇后法事一事?!”
前一秒尚还得意笑着的武燕宁,后一秒被香阳的话吓得花容尽失。
她从贵妃榻上直接坐起,一把抓住香阳的手腕,急声问道:“你昨日不是说听见进言了嘛!”
香阳被她抓得有些疼,手只是缩了一下,再不敢有所表露。
“确实听到了,也不知怎么的···”
“废物!”
武燕宁怒骂着甩开她。
香阳踉跄倒地,手腕这才算得以解脱。
她垂首瞧了一眼手腕上清晰的指甲印,暗下胡乱揉了两下,便就快速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。
“一切是奴婢的错,还请娘娘责罚。”
香阳现在是有口难言,满腹的委屈也不知道该怎么诉说。
她哪能想到御书房的宫人言语有误,未将长乐公主的话听全了。
“事到如今,责罚你又有什么用!父亲已经进言····”
武惠妃的双眸忽被骇色所占据,她磕磕巴巴的说道:“若长乐未进言,那今日早朝陛下提及孝德皇后一事,又是···”
她似是想到更可怖的事情,话语一下子断了。
“父亲!”
伴随着一声惊呼,她直接从贵妃榻上跳了下来,鞋都顾不得穿就往外跑。
“娘娘!”
香阳在后面大呼,呼喊间,武燕宁已跑出了殿外。
香阳也不敢再有什么懈怠,弯腰拿起武燕宁的鞋,提裙在后面追了上去。
“娘娘,您跑慢点,当心摔着。”
·····
“儿臣想为生母办一场法事,今日去了母后那儿,母后说不敢做主,让儿臣先来问过父皇的意思。”
话落,殿门关上的声音也落。
谢必烈视线移开,对此好似再无兴趣,面色平淡,瞧不出悲喜。
“但是儿臣方才在煮茶时,改变了心意。”
谢必烈愣了一下,接着听她道:“儿臣生母孝德皇后以贤德之名传世,受万民爱戴。她生前凡事必躬行,单论为陛下煮茶一事,她每日寅时必起,只为取园里花叶上的颗颗露珠。”
“她又知陛下为国事日日忙碌、夜夜忧心,便将红枣在煮茶时放入。红枣有补脾、养血、安神之功效,这也便是为何儿臣一直煮不出母后味道的原因。”
谢珺瑶提裙忽跪地,“有母如此,却及不上半分,儿臣深感羞愧。只以为为母做法事便是孝心,思虑不周,还请父皇责罚。”
谢必烈猝然僵住,他没有理会她,而是僵硬的转过头去,定定的看着手边那一盏清茶。
难受、惆怅、失落莫名一股脑地涌了出来,堵在他的胸口处,闷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饶是他自诩无情帝王,从不被情爱所拖累,到了这刻,竟也是会如同寻常人家丈夫一般。
“你回去吧。”
简单的几个字,听入人耳却又是那般的落寞。
谢珺瑶低垂着的脸上面无表情,哪还见得适才的激动与羞愧之色。她抬眼瞧了一下帝王,见他微微垂下眼帘,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。
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,眼前流露的这点情谊,到底是虚假,还是佳人逝去后心中那一丁点的遗憾。
她脸上尽是嘲讽的笑意,行礼后一步步退了出去。
屋内仅剩那孤单的一道影。
·····
长乐公主还没劝起来,又跪了一个皇后娘娘。
刘国安怎么会不急,他让元德去请太子谢赟来,却迟迟不见人来的踪影。
他只能一边好生劝着跪地的两人,一边翘首以盼尚武门能出现太子的小小身躯。
他眼前一花,忽地瞧见一道人影自尚武门跑进,因离着远,只是模模糊糊的一道影。
刘国安以为是谢赟来了,慌手慌脚的去迎,谁知迎来的竟是武燕宁。
他整个人吓了一跳,疑惑的问道:“惠妃娘娘怎么来了?”
他这一声也惊动了殿前的人。
刘国安打量了她一眼,见她头上的发髻莫名凌乱了,一瞧就是一路跑来的。
他再一垂头,正瞧见她那双赤裸着的玉足。
武燕宁从小娇生惯养,入了宫又是位至惠妃,一贯什么都是最好,就是一双玉足也养得白皙柔嫩。
只不过此刻,这双玉足上已是血迹斑斑,与白皙的肤色相衬,更是刺眼。
难道惠妃娘娘是一路光脚跑来的?
这一念头从刘国安脑海里冒出来,顿时让他大骇。
“娘娘,您这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?”
武燕宁经他一提醒,这才发觉自己连鞋子都未穿就跑了出来。她再去瞧自己的脚,脚底早已经被磨破了皮,痛感这才迟钝的传了上来。
“娘娘,穿上鞋吧。”
香阳终是追了过来,她喘着粗气,上气不接下气道。
武燕宁刚想接过她手上的鞋,这一抬头,却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眸。再瞧那眼眸的主人,此刻正含笑看着自己。
那笑容是轻蔑的,是嘲讽的,是愉悦的。
自己的这般狼狈的境况,她竟是欣赏得津津有味!
故意的!一切都是她故意的!
武燕宁满心的羞恼,她一把推开香阳,直接跪地。
“臣妾武燕宁特来给陛下请罪,臣妾的父亲一生忠义,为国为民。他从来不敢有丝毫逾越,今日所言尽是为了陛下,为了整个东越。求陛下看在他为陛下辛劳这么多年,饶恕今日大不敬之罪。”
话语尽是凄然。
话落良久,御书房里依然是静默的听不见一点的声响。
帝王之意已明。
“娘娘,您就别掺和这事了。武大人为国之心,忠谏之言,陛下心中都有数。”
刘国安劝言,想上前将武燕宁扶起。
武燕宁却一把甩开他的手,一脸的决然,尽管此刻她心中已满是悲酸。
“臣妾父亲之罪,臣妾愿意代之。”
刘国安尚未反应过来她是何意思,武燕宁已将头重重磕向冰冷的地面。
一下之后,她并没有停。
一下、两下、三下···
每一下都磕得极重,每一下都砰砰有声。
刘国安这下彻底慌了手脚,忙跪下伸手去垫。
“娘娘啊,您这是在要了小的们的命啊!”
刺目的点点血迹沾染在御书房殿前的玉白石面上。
“陛下不见臣妾,臣妾就接着磕,直到磕死在这御书房门前为止。”
声音虽是悲楚,但字字相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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